沒想擺好後一等，便等了許久。

直又片刻後，秋樂還未穿好衣回來，梅花這回不再僅走近聽動靜，而是走近輕聲喚起秋樂來，喚了好幾聲，凈房裏也沒回應，梅花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擡腳繞過擋屏掀起後面的遮簾，兀而入目的，便是秋樂整個人沈於浴桶水中的情景！

池千望問：“你去小廚房時，是誰守著秋樂小姐？”

梅花道：“是小蘭……”

小蘭是粗使丫寰，年紀不大，性子卻沈穩，素來梅花不在秋樂院子時，都是交代小蘭守在秋樂屋外，以供秋樂有什麽吩咐，可隨時傳喚。

朱懷古看梅花提及小蘭時臉色不對，淚越發落得兇，眼裏更是有驚恐閃過，她問：

“小蘭現今何處？”

梅花突地一顫，聲若細蚊，抖著音道：

“死了……”

不明不白地死了。

這深宅大院裏，最不缺的便是不明不白死亡或消失的下人，有時甚至還是主子爺或小姐，都是有的。

池千望雖不涉內宅，可不代表沒聽到，何況他掌刑獄查案的，什麽案子的案情都見過聽過，這種內宅下人突然就沒了的例子，他不僅聽過，還親眼見過。

想起秋老爺、秋太太疑梅花是兇手，小蘭又是當時梅花不在，替代在屋外守著屋裏秋樂的小丫寰，他難免聯想著這秋家沒對梅花下死手，莫非是對小蘭下了死手？

轉念一想，又覺得這可能性太低。

既能不對嫌疑最大的梅花下手，連重罰責懲都不曾，只是將梅花綁於柴房控制，那麽秋家應當不會對一個不過替代一會兒的小丫寰下此死手。

結果也真的不是。

在秋樂死亡的當晚，小蘭被人發現死在了井裏水中，與秋樂竟是同樣的被溺亡。

朱懷古問梅花：“你從小廚房端著糕點回來時，小蘭可還守在秋樂小姐屋外？”

梅花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
那時梅花並未多想，也覺得小蘭大概是內急方便去了，一小會兒便回來，可心中對小蘭這種不曾讓其他人在秋樂屋外守著侍候的行為，還是頗為不滿。

只是梅花未想到，當她發現秋樂死後，隨之去找小蘭想著訓上教導幾句，不僅是遍尋不見小壯的蹤影，到最後竟是在下人屋舍院中的那口井找到了小蘭的屍體。

當場梅花便被嚇得魂魄盡飛。

一晚連著兩條人命，本以為讓小蘭守著侍候，那麽秋樂被發現暈厥於浴桶裏被溺亡，一直守在屋外的小蘭能知一二，沒想到找到最後，卻是得到小蘭同已溺亡的結果。

當時莫說梅花，就是滿院子的下人也被驚得尖叫連連。

秋老爺、秋太太當晚便將秋樂院子裏的所有丫寰婆子聚起來細問，沒問出什麽來，秋老爺速讓人去報案，秋太太又審問了梅花，連小蘭之死也疑到梅花頭上。

案子報了，府衙衙役是有來過一趟，可了解情況後便給下了個意外死亡的結論，再未上門查案。

秋老爺不信，天天到府衙擊鼓鳴冤，有一回還讓洪府尹下令打了好幾大板，被小廝攙扶著一拐一拐上了馬車，趴著半昏迷回到府裏。

秋太太問不出梅花什麽來，小蘭又死了，府衙不派官差來查，獨女之死便不明不白，又見秋老爺這般狼狽回了府，她愈發悲從中來，哭得雙眼紅腫不堪，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，像隔了一層紗。

後來聯名狀告，並請了有名狀師打官非，秋家是出了大頭的。

秋老爺壯言，便是所有費用由他秋家出，那也得告！

說到底，雖是疑心梅花便是害死獨女的兇手，可到底梅花也是自小在秋家長大，與獨女一同成長，別說秋樂生前最是信任梅花，就是秋老爺、秋太太在秋樂未死前，也是極信任梅花的。

離開秋家時，朱懷古騎上馬兒，頭一句便道：

“秋老爺秋太太至今未將梅花如何，只限制了自由等著府衙來查，想必這疑心也因著小蘭的莫名死亡而有所減。”

池千望也騎上黑馬，領頭先朱懷古半個馬身，往街口慢慢走著：

“小蘭死得不明不白，與秋樂何其相似，秋老爺也非糊塗人，豈會不生疑竇？便是秋太太這內宅婦人，約莫也覺得小蘭之死大概與秋樂之死大有關聯。”

朱懷古嘆道：“小蘭大概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或事。”

爾後被滅口的。

也就是說，第三個意外案件中，其實是出了兩條人命，只是奴身素來在主家眼裏不算什麽命，便也未曾往官衙裏報。

小蘭的遺物中，也並未有可疑之處，可見倘當時小蘭是真的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或事，在秋樂死後不久，便也被兇手擲入井中歸西。

說來那會兒也巧，下人房舍中竟是無一人在，皆不是在當差，便是有私事未待在下人房舍，也不知小蘭是自已看到不該看到的後，自已回的下人房舍，還是被兇手制住往回攆，最終將她溺死於井中。

池千望道：“應當是小蘭自已回的下人房舍，不然以兇手一路制攆，兩人形影，除非所經之處半個人也無，不然很難達到誰也沒有註意到的境界。”

可偏偏地，路上有人，且來往的人還不算少。

問過秋家上下所有人，特別是自秋樂院子到下人房舍的那條必經之路，他問了素來在那條路上走動的所有下人，皆得不到答案，由此推斷，小蘭應是自已回的下人房舍，而兇手隨後飼機下手。

朱懷古道：“梅花說小蘭是個沈穩的，倘真在秋樂死時發現或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什麽，也不能這般驚慌回到下人房舍，這不是明擺著給兇手機會麽。”

而是該往熱鬧的地方走，人越多越好，並非說兇手怕人多，至少時間一久，秋樂之死一透出來，小蘭的生機便厚些。

小蘭是內宅下人，斷沒有不知下人房舍無人的情況，卻還偏往那兒走，可見平日裏沈穩歸沈穩，遇事還是沒主見了些。

池千望沈吟道：“你說，這兇手會不會早料到小蘭這般反應，故被發現什麽時，兇手是不急不慌地前頭死路等著，待小蘭自投羅網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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